深夜便利店(2)

李 青：嗯。谢谢万姨。

万 茜：（核对完账目，点完钱）你刚刚说酒鬼？

李 青：一个男的，比我大一两岁吧，我没问他名字。

万 茜：长什么样？

李 青：就两个眼睛一个嘴，很平常。

万 茜：你看仔细了？

李 青：看仔细了！一点都不像您。

万 茜：（头痛，按太阳穴）大晚上的，千万不要招惹垃圾人。你一个小姑娘，小心点。（下）

李 青：万姨再见。

【音响，“欢迎光临”的门铃声。

川 叔：你上次说你头痛？我教你一个办法。（教李青按摩头）用手指肚，按你痛的地方的对面。平时可以从下向上，慢慢地按摩，像这样，捏起手指，从下向上，轻轻敲一敲头……（手抖，拿起咖啡，喝咖啡）喝咖啡也是一种压制头痛的方法。（手抖着，把6元放在桌上）

李 青：谢谢川叔。您以前一定是四川名医。

川 叔：村子离不开小诊所。找我看病的人，都要起个大早排队。不说大话，我们一家人都没时间坐下来好好吃一顿饭，全是轮着班来。

李 青：那为什么还要搬到这来？

川 叔：（喝咖啡）你一个小姑娘，为什么要干这种活，不害怕？

李 青：我马上大四毕业了，还不知道要做什么。大家都说，毕业即失业。

川 叔：俗话说，怕什么来什么。越怕越要面对。人活着，就是要痛、要怕、要苦，开心的时候太少了，偏偏大家不珍惜，然后一辈子拿来悔，拿来恨。学不会聪明啊。

李 青：川叔，您说话特像我爸爸。我爸爸也喜欢和我说心灵鸡汤……

【川叔走。

李 青：川叔，我还没说完呢。您怎么了，您是不是……

川 叔：（手不听使唤，发抖）行了。

李 青：您怎么呢，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？我爸爸说……

川 叔：你说啊，你说啊！爸爸！爸爸！（头疼）是不是，是不是什么？你是不是想问我，您是不是受过什么伤害，或者您家人受过什么伤害？联系我的声音，你又可以进一步问，为什么不回四川？再联系这些年的事，你又可以进一步问，您是不是从汶川大地震出来的？可能你也觉得不可能，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，不可能。医者不自医啊。唉！如果我们能……如果我能……

万 千：（喝着酒上，唱《承诺》）多少人多少幸福被抢夺，多少生活在一瞬间被埋没……（把酒递给川叔）

川 叔：（夺酒，打他头）臭小子，你才几岁。

万 千：（喝酒，酒没了）我爸妈刚离婚那会，两个人一直打官司，争着把我判给对方。因为他们觉得我是一个怪胎。

李 青：（拿出酒递给川叔）一个你一个我，扛起不需要脆弱，前面越走一定会越宽阔。

万 千：（拿酒）为我们都喜欢张学友，干杯！

川 叔：（自顾自喝酒）我们家丫头那年14岁，正在读初中。（李青示意万千噤声，万千抓李青的手，被李青挣开）

万 千：我只是更爱我自己。

川 叔：我和丫头的妈在外地打工，家里挣钱太少了，我们想着，多赚点钱，盖一间好房子，以后好好在家开诊所，丫头也能去一个市里的高中。那里条件好，以后说不定还能考上大学。2008年5月14日19:05分，村里人给我俩打了电话。我老婆当场晕了。后来，我俩连夜往回赶，买不着票啊，火车都停了，我俩就拦私家车，一直拦，好不容易拦着一辆，都是往家赶的，谁也不说话，瞪着眼睛等。到了地，没啦，都压里面了。我俩用手抠，挖不着啊。后来，他们就告诉我们，已经过了最佳救助期限，啥叫最佳救助期限，我听不懂。我是大夫，我怎么会听不懂呢。可是，那会，我脑子一片空白，就只知道挖、挖、挖。找不着丫头，我们最后还是用衣服把丫头埋了。入土为安哪。丫头安了吗？她当时哭了多长时间，叫了多少遍爸爸妈妈，有多疼，我们都不会知道了。你看我的手，再也行不了医啦，一用就抖。我老婆，年轻的时候不大漂亮，但她的歌声可好听了，像百灵鸟。丫头走之后，她连笑都不会了，见人害怕，只能见见家里人。其他好多家又生了孩子，有的家领养了孩子。可我家的，丫头把她魂都带走啦，她的脸只向着墙啦。

万 千：他们怎么争，我也不在乎了。我退学了，躲了起来，靠自己养活自己。

【万茜上，顿住，看着万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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